陆愈，五十多岁，穷困潦倒，漂泊半生一事无成。
秋风起，转眼间就要到九月九，陆愈有些想家，于是乘船归乡。几日后，泊船在武城县西，傍晚的北京要账公司时候，有一个小书童满头大汗地跑过来，说：“我北京讨债公司家主人钟州拜见先生。”
陆愈打开名帖，上面说是同乡钟州，心想自己又老又穷，多少年都没有朋友来往了，于是告诉书童找错人了。
书童问：“老先生难道不是苏州的陆先生吗？”
陆愈：“是苏州的。”
“那就不会错了。”说完，书童就离开了。
一会儿，钟州来到岸边，穿着干净的衣服，看上去三十来岁，拱手一礼，陆愈请他上船。
钟州：“我北京收账公司是山西人，要去扬州找一个人，听说先生要回苏州，想着顺路搭个船，不知道是否可以？”
陆愈看他文质彬彬，说话有礼貌，就同意了，钟州再三拜谢，一会儿，书童就把被褥行李搬到船上。
夜间二人喝茶，陆愈：“朋友山西人，我是苏州人，为何说是我同乡”
钟州：“我祖父是苏州人，后来去陕西做官，我出生在陕西，但一直记着自己是苏州人。”
陆愈：“我看朋友年轻有为，为何不考取功名？”
钟州：“这都是命，强求不得。以前我花费三千两捐官，最后也没成功，一开始还找关系，后来也就看开了，还是做一个布衣老百姓就可以了。”
陆愈：“你说得不错，命运弄人呀！”
从此二人无所不谈，相处得很融洽。有一日，小船来到淮安，钟州说：“有一个鬼故事，不知道先生听说没有？”
陆愈问：“你说去扬州找人，这好几千里，别到时候找不到人，就麻烦了。”
钟州喝了一杯酒，过了一会儿，悲伤地说：“这十来天，我一直想着要不要告诉先生，其实我找的这个朋友，说起来也不是朋友，是我的仇人，他叫张文博。十五年前，我在苏州卖布，和这个朋友同路。刚好遇到大雨，张文博的包裹被偷，客栈老板催他房钱，我看他可怜，就替他付了房钱。又给他十两银子当路费，张文博还说以后一定会报答我。我看他还不离开，就问他还有什么事，他支支吾吾半天，才说家中还有妻儿老母，全都靠他养活，他想捐个官，想和我借五百两银子，如果成功一定会报答我的。我当时看他为人忠孝，就借给他五百两，但是忘记写借据了。五年后我听说他要去扬州做官，当时暂居京城，我找了好几次，可是他对于还钱只字不提。”
陆愈：“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，真不是人。”
钟州：“后来我就报官，可惜没有证据，不能治他罪。后来我生病死在外地，死后我就去冥府告状。”
陆愈大吃一惊，问道：“这么说，你不是人而是鬼？”
钟州点点头，来到窗口，在月光下的确没有影子，说：“先生不要害怕，你是君子，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陆愈还是有些害怕，来到扬州，钟州说：“多谢先生的照顾，在临别之时，我还有一事相求，我听说先生和扬州太守是老友，希望先生帮我和扬州太守说一下，不能让那个忘恩负义之徒逍遥法外。”
说完拜了三拜，陆愈也觉得他很可怜，就送他上岸，问：“书童也是鬼？”
钟州点点头：“我是鬼，怎么能使唤人呢，这个是我花了五百钱买的，也是苏州人，南门外面卖袜子的李四儿子。”
过了两三天，陆愈心情才好一点，钟州是鬼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，连船夫都不知道。
陆愈找到扬州太守，谈话的时候，有一个官吏说县令张文博昨夜突然死了。
太守大惊：“刚四十来岁的人，怎么突然就死了？”
陆愈说：“还是死了。”于是把自己遇到钟州的事情告诉太守，太守听得是目瞪口呆。
张文博死后，太守派人将他葬在乱坟岗，家中搜出五千两银子，经过调查都是收受贿赂所得，于是全部交给陆愈，说：“这些都给你，你把钱送给钟州家人。”
陆愈本不想要，但太守劝说之下，带着钱返回苏州，打探到卖袜子的李四，他的确有一个儿子，两年前患病死了，于是给了李四五百两。
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都给了钟州家人。
再次返回苏州的时候，有一晚，陆愈做梦，钟州特意赶来表示感谢，感谢陆愈把钱送给母亲，自己在冥府告了张文博，冥王已经判他投胎老鼠，自己做了山西一个县的城隍。
（故事完。）